心情故事 冒险赋予给我一颗童心

  小时候很贪玩,我想这是大部分小孩共有的天性,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吧。

  可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童年里的花样绝对不是你们城里人能想得到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些。我有用草垛搭棚,你们有吗?我有夜晚在水田里夹泥鳅,你们有吗?我有爬上十几米高的针叶树偷鸟蛋,你们有吗?我有骑上水牛的背,估计你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吧……这些在你们看似人为的戏剧,我是的的确确经历过了的。或许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小学五年浑浑噩噩、一塌糊涂。虽说我爸算是个文化人,但他当年因为差两分没考上军校,之后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去了。我只能在暑假期间能够和他呆上一段时间,那些书本啊知识之类的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是有些埋怨我爸的,他怎么就不能好好引导和熏陶一下我呢?我妈居然对我满怀希望,并坚信我将来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天哪!大学?离我遥不可及!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认为自己是块读书的料。我屡教不改、顽劣不堪,甚至有一次把邻居家的草垛给点着了,可那还没能宣告我会有所收敛。

  谁都不会料到,像我这么顽劣的野孩子,后来会成为一个好好好学生。

  Z算是和我“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兼同学,我们已经同窗有6年之久,从初中到高中。Z的爸爸早期不幸去世,他和他妈相依为命。他家里的事我不会直接去过问的,据我道听途说,他们母子俩孤苦无依,那些所谓的亲戚对他们疏而远之。可Z从来不会在同学面前表现出可怜的样子,他只是很低调,换句话说,他少年老成,无论碰上什么窘境,他总能不骄不躁的,再说他也很少会去触碰那些让他尴尬的事。光就这点我就非常喜欢他。我一直以为我们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主要是因为都缺少父爱,缺少父爱的人都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可Z与我如此迥异!他很贪玩儿,是个网游高手,我也很贪玩儿,但始终没能成为高手;他也很有自制,而我却没有。

  “能不能帮申请一个网游账号?”我对他说。

  “玩单机游戏不是挺好的吗?”

  “那不一样,玩单机的并不能在网络上留下任何足迹,感觉有点遗憾,毕竟我都上这么久的网了。”

  “建议你别玩网游,容易上瘾。”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你都能玩,为什么我就不能?”

  “你跟我不一样,你小子我还不了解吗?”

  Z好像很清楚我的为人似的,他嘴角分明露出轻蔑的微笑,这让我觉得自己被俯视了。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我仍然执拗着要他帮忙。他帮忙了,我却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这样的我,竟无赖地归咎于他。

  上初中的时候,我所进的是一所完全封闭的私立学校,在这里我只有3个地方可以去,教学楼、宿舍楼、食堂。我并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长期离家就会无所适从,相反的,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现在想想,仍然不能明白当时的自己居然会迷上学习!说实在,我对书本上那些乏味的东西一如既往的讨厌,它们就光长着一副“以观赏当事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为乐”的无耻模样。我记得上初中时候,不仅认识了Z,还认识了H,他学习的样子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我破天荒地按捺住自己把他作为偶像。

  H早就厌烦了我:“你怎么老跟着我!你要做我的跟屁虫吗?”

  那天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霎时红彤彤的,感觉被狠狠羞辱了一把。也许那全都要怪我自己,学习人家好好学习又不是搞同性恋,总不能整天粘着人家吧。

  H虽然厌烦被人跟着,但是诲人不倦,我也就对他不耻下问喽。

  冒险岛的游戏画面如梦似幻,人物个个都长得人小鬼大、娇俏可爱,难怪会那么多人会说,冒险赋予给他们一颗童心。

  起初的冒险岛,真的是一个很安静的游戏,我几乎听不到热烈或者悲怆的声音,无论相对的是死亡也好重生也好,都那么自然那么淡定。我练了很多个“废号”,不是转职太晚就是加错点,无数次的摔倒又无数次的爬起,我没有心浮气躁,因为很懵懂,我根本没想过要达到某种结果,而是享受一种过程,或者说我喜欢听那蜗牛被杀的叫声,还有木妖的,不厌其烦;或者说在幽深的森林钻着迷宫一样的树洞,聆听各种静谧而神秘的旋律,仿佛有精灵在弹奏;或者说天空之城的光柱真的太神奇了,那样的光柱在现实中只有热带雨林才看得到……

  现在我们的所作所为相对庸俗得多了,我们练号前会去查下网站,知道如何加点,什么等级在什么地方挂机最合适,什么BOSS爆什么样的好东西,我们还学会了如何卡门,占线,抢线,炸线,甚至辱骂,欺骗……

  我妈时常告诉我一些爷爷奶奶虐待我爸和她的陈年旧事,还有大伯和小叔他们都瞧不起我们这一家子。我很纳闷,我爸在上一代属老四,三个伯都没能走出村子,在家继承父业,老五更是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为什么唯独我爸反而受到歧视?

  我妈老对我念叨:“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为我们家争口气,给爷爷奶奶他们看看。”

  妈妈所说的一切早已经是积满尘埃的过往了吧,现在爷爷奶奶都已经老得不成样了,还有必要跟他们计较吗?再说这是上一代的恩怨,我是不可能为了这种东西拼命学习的。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考上重点高中。

  我和Z每周六就去网吧通宵,周六的晚上如果不是坐在网吧里,我们根本睡不着觉。其实Z还可以选择坐在床上看小说,而我却只能玩着冒险,仿佛唯独我被冒险下了魔咒,无法自拔。而我想说的是,每次通宵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的头脑就异常的清醒,就如那《冒险物语》第十回所说的,我断断续续想起家人的期盼,还有担忧自己的学业是否要荒废了,我本来是个好学生啊,为何会沦落至此?

  冒险岛的世界清新明亮永远没有黑夜,而外面的世界迥然不同,我们还得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起责任!哎——还是不说这些吧。

  初三的时候,我的人生仿佛如日中天,不但超过了Z和H,还多次取得全校第一的排名。这个时候的我,和H每什么两样,是个书呆子,早起晚睡,甚至废寝忘食,眼睛变得近视了也不敢轻易离开书本,我其实花了大量时间在做无用功,却又不敢改变这种状态,家人和老师们都看着我呢,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没有让他们失望,我和Z还有H,考上同一所重点高中。然后我和Z迷上了网络游戏,我一下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也许这该被认为是童心未泯,可是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我和Z花了一个晚上,把冒险能做的任务都给做了。那些任务说来真是好笑。什么某某女孩迷路了,需要你去为他找到地图;什么某某失忆了,要你帮忙合成神秘药水;还有一个男孩和他爸闹别扭,离家出走,需要我们去折中调解。可我们完成了任务,迷路的仍旧在迷路,失忆的也根本没有找回记忆,男孩还在离家出走,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诅咒。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希望罢了。这种希望既然对别人无济于事,那就都留给我们自己吧。

  Z会耳提面命地对我说:“希望?听着兄弟,希望是个危险的东西,至少在我们这里他是没用的,你最好适应这种想法。”

  “我们又不是要越狱,有必要把希望说成是危险地东西吗?”

  “可我们的的确确就呆在监狱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

  高一,我和H在外面合租了一个小间,H各种怪异的脾气和习惯暴露无遗,令我苦不堪言。他喜欢边看书边听音乐却不戴耳麦,从凌晨天未亮到夜深人静,他那台破复读机就没歇过。为此我没少跟他争吵,可我打不过他,他也就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高一的那段日子,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我居然还自我安慰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吵其睡眠……

  周六的晚上,H也是彻夜不眠的,不是去网吧,而是呆在宿舍看小说,当然他还会放着音乐,因此我会选择去网吧通宵似乎是出于无奈。第二天早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大概他也该躺床上安静一下了吧?

  他以一种极度轻蔑的眼神看着憔悴的我,冷冷地问:“昨天晚上去哪了?”

  “你明知故问!”我没好气地说。

  “你又去上网通宵了?”他居然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长辈模样,令我极度恼火。

  “看不顺眼吗?”

  “你信不信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你去告啊你去告啊!”我把门重重摔伤,往床上一躺便昏睡过去。

  Z有一天忽然对我说:“我不玩冒险了。”

  我莫名地发起火来,对他嚷:“靠!你把我带进去了,现在自己却要置身事外,你好意思不?”

  他振振有词:“这件事我们要看主观原因,是你自己没有自制力。”

  我气得说不出话,转身不再理他。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然而错的只是我自己吧,我没能控制好游戏时间,以至到头来还要委过于人,这其实是很无赖很荒诞的行为!

  说来也怪,我自初中至高中,担任班主任的都是教英语的。初中的时候我还说得上对英语有点兴趣,可自高中乃至现在,只要一听到英语这两个字我的心情瞬间会跌落谷底。我恨她,那个统治了我三年的高中班主任。她40岁有余正值更年期,大家都说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有心脏病吗?可对于我这种反叛又无可救药的学生她都没有一次心脏病突发的症状,天知道她是撑的还是在装模作样。

  我时常模仿她的语气对Z开玩笑:“Z同学,英语试卷做完了没有?是不是满意了?”不只我一个人这么做,那几位成绩数一数二的同学也都这么模仿着玩儿,因为这是她的口头禅。她作为我们的班主任,可以随意占用我们的自习时间来讲解英语试卷,试卷还不算,还有大摞大摞的英语周报,你还得按时按量的完成,否则有你好看的。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其实她是为了我们好,你们置身事外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有时候旁观者清,就必定对另一些事情一无所知,而当局者恰恰相反,所以你们认为自己更了解只是相对而言。

  Z不玩冒险了,但还会玩些别的,他就坐在我的旁边,我却觉得异常孤独,冒险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孤独之旅。为了排遣这种孤独,我给自己设定了目标,就是升到更高级。怪物刷了一波又一波,永不止尽。我假设着,如果把那些我杀的怪都密密排成一个正方体,我那个寝室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你们是否也做过类似的假设呢?

  Z忽然叹气:“如果你能把这种忍耐力用在学习上该多好呀!”

  “玩冒险的时候不谈学习,下不为例哦!”我颇具威胁地对他说。

  那天上语文早读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跑进来揪住我的衣领,当着我最敬重的语文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她就那么把我揪到教室后面。其实我完全有力气反抗的,只是缺乏勇气,我就那么任她摆布着,那是她羞辱我最严重的一次。我被她拖到令她满意的位置,可她的手却没有从我的衣领上松开,还用右手食指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废物,你保证书上是怎么写的?你怎么又去上网了?……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别给我们班上抹黑我告诉你……不想读就趁早滚蛋……”

  我妈不只一次地从大老远的山村赶来城里,都是班主任告的状。这是她一贯的工作方式,自己无可奈何就拿家长说事儿。

  我妈一次次声泪俱下地对我说:“你要好好儿争口气啊!”我心如刀绞,班主任却在旁边得意地微笑,她好像非常乐意看着一个可怜的母亲面对自己无可救药的儿子泣不成声。或许她该庆幸下她没有像我这样的儿子,她是不需要为了这种事苦的死去活来的。可同样都是身为母亲,为什么她就不能可怜一下我妈呢?

  冒险外挂开始泛滥……

  此刻我还说冒险,是否会令所有人心寒?

  高三的时候,我对班主任厌恶到了极点,英语考试交白卷,那些周报之类的作业我全捏成纸团扔进垃圾桶,英语课上我当着她的面呼呼大睡。

  她绝望似的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跟我作对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要申请校外自学。”

  所谓的校外自学就是白天在校外宿舍自学,晚上照常在校内自习。这个点子倒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是她先前早有的暗示。她说领班有一位同学就是这么做的,这根本就是她的谎言,她巴不得我早点离开她的视线,既然这样,我就如她所愿吧,可能这样对大家都好?!

  那一天的事情至今历历在目,我无法释怀。

  正午时分,Z和另一个同学来网吧找我,却莫名其妙地被网吧老板揪住,那个又矮又胖的中年人身边还有一个小孩,估计是他的儿子,小孩指着Z他们呜咽地说:“就是他们。”

  我们都猜测可能小孩被人欺负了,却错认为是Z他们两个人干的。

  Z反抗着:“我们没有打他。”并扯开网吧老板的手。

  可网吧老板硬要揪着他们吼:“你们给我过来。”他试图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Z造成威慑,根本就是个光靠下半身思考的**产物。

  Z他们被揪了出去,我以为他们会将此事解释清楚的吧,可是事情却没我想象那么简单。就在我冒险玩得正酣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杂乱的争吵声,我出去一看,眼前的一切令我始料不及!Z和另一个同学被几个彪悍的大个子团团围住,他们像对待犯人一样强迫Z他们蹲着身子,并把双手扣着脑后,周围有近百个人在围观。据那个网吧老板断断续续的叫骂,我才逐渐了解了实情,原来那个小孩并不是他的儿子,是从外地流浪过来的小偷,因为他偷网吧老板的手机被抓,为了委过于人,那个小孩居然说是Z他们唆使他这么干的。可为何这么幼稚的谎言也能把那几个大人糊弄成这样?他们根本听不进Z的任何解释,只管一个劲的拳打脚踢,场面极其悲惨,触目惊心。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那个在受苦受罪的,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难道我还要愣着一筹莫展吗?

  我思忖着要不要上前替Z作证,可那个小孩会说我也是同伙,那我不是也要牵连其中了吗?或许我也会被他们拳打脚踢……原来我是如此懦弱,如此胆小,我能把这种东西作为不去救他的理由吗?

  我选择了跑回学校叫人……

  Z却从来没有怪我,他还笑着对我说:“谢谢你了。”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我无法原谅那个惨不忍睹的午后,那个怯懦退缩的我自己。

  妈坚持反对我实行校外自学,可我很固执……

  逐渐反叛的我,极端认为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家人,为了妈妈常说了“争口气儿”,我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做一些事情,总不能一辈子仅仅为了父母的厚望为己所不欲!我必须要自己做一次主张。

  可那时的我,自作主张早已不是一次两次。

  高考落榜的我,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校外自学,不过是耍了几下花拳绣腿而已。真正想要在高考上有所成绩,就得像军队里的那些士兵一样,在烈日的暴晒下,不断重复相同正步,不断重复不断重复,直至汗流浃背,直至他们的鞋底与地面完全平行,并且离地面的距离达到规定的要求,多一毫米少一毫米都不行。

  毕业后,我再也没了Z的音讯,据说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好像很出人意料,但只有我相信,Z他本来就很聪明,他只是深藏不露、韬光养晦。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花大量时间去玩冒险了,它有影响过我的成长,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所以你要问我冒险是否赋予过我一颗童心,我想无论回答是还是不是都是相当草率和不负责任的。

  H某天在QQ上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很好。”

  “是不是还在沉迷网络?呵呵——”

  H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现在是一个整日风花雪月的空想主义者,他对我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

  我故意岔开话题:“英语试卷做完了没有?满意了没有?”

  “你……还在记恨高中班主任啊!”

  “难道你没有讨厌过她吗?”

  “我有,但是现在想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

  我不厌其烦地打上一大串的废话:“你说这种话对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不负责任,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处境,你怎么能以现在的心态去评价过去的人和事呢?沉淀的记忆、敏感、快乐或者感伤,总是理想主义的去伪存真。问题是,一旦远离的现场,回忆就变得不可靠。所谓‘多年以前’,只是我们一厢情愿圈定的‘厩’,用的材料是追忆的栏杆。由此,白羊成群,没有了狼。”

  诚然,我们对于冒险的回忆也会有诸多的不可靠,但是对它除了完全的爱和绝对的恨,不爱不恨,既爱又恨之外,没有别的立场,立场只有四个,人却有千千万万。

  某天和一位大学室友闲聊,他毫不遮掩地告诉我,他也是因为高中上网太多才致高考落榜,但和我不同的是,他是因为网恋,这在他看来我们的确有所不同,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不同,上网的动机也不同。可在我看来,我们根本就是相似的一类人。

  我们总是会在人生的某些特定的瞬间,感叹世界上竟然有与我们如此相似的人存在。对我而言,他们就是同样对Z、H、我妈、高中班主任,还有那几位《冒险赋予给我一颗童心》的作者。在这个安宁的时代恰恰造就了这样的一群人,无论我们多么争先恐后地对自己的世界包括冒险表明自己的爱憎喜恶立场,我们所能爱能恨的,也不过是同样的那么一些事一些人而已。我们都在对同样的一些事情异常明了的同时,对另外一些事一无所知。

  人再聪明也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无知,这就是一场灾难开始的地方,它的名字就是——“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