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玄武不在,我的生命如枯竭般,我又如何没有痛苦,没有哀伤?
在我和玄武被各自被关押的日子里,六界混乱了九十九年,征战了九十九年,之后,终于趋于最初的秩序和安定。
可是,九十九年之后,我在草原上再也没有听到过玄武从远方传来的笛声。拾不到他的音符,我病入床榻,日复一日,越发严重。直至一年后,我已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那一天,一位白衣的神仙降临我的身边。我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他拿着玄武的音符。我失控地抓住他的手,抓住那音符,我干裂的嘴唇弯出了笑容。然后我听见那神仙说:你随我来吧,玄武想要见你。
我似幻似真地听到这些,颤颤抖抖地从床榻爬起,梳洗头发,整理妆容,我重新穿起朱红色长裙。神仙拂尘一挥,我便在浮云之上,来到一座白色殿堂。
玄武就在那里。
还是我的玄武。黑色眸子,黑色头发,黑色长袍。他走过来,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然后我的心脏就跟随他一起有力地跳动起来。我的眼睛有了神采,嘴唇变得红润,肌肤白嫩,秀发柔顺。玄武,我是因你而生,为你而活。
然后他却说:如果我永远不再回来,请你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笛子,带着我们的乐章。
不,玄武,不。我如何能忘,如何能活?
我们犯了大罪,六界因为我们的相爱而大乱。他们花了九十九年,还是未能筑成最初的安定。
那他们,为何还让我们此刻相见?
玄武不再答我。把那支他随身带着的长笛留给我后,转身离去。
我追去。我们之间关起重重的门,我用身体把那些门一一撞开,我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歇一步。玄武,你等我啊!玄武,我不要再与你分开!
陆
时间的沙漏又碎了一只。
穿着铠甲的卫兵对我说,你不能继续向前。
我心爱的人肉体无存,灵魂也将散去。我必须救他,我必须走到天地之始。我坚定地说。
心爱的人?何为心爱?何为心?卫兵问我。
哦,心脏,它在这里,为爱而跳动。我捂住自己左边的胸口。
把你的心脏分给我吧,如果这样,我就让你过去。
我学着玄武的样子,拿匕首割破自己的胸口,然后把我的血涂在他左胸的铠甲。
卫兵说,原来这就是心脏。我似乎曾经有过,可是我又把它丢在了哪里?他开始迷惘,在迷惘中远去,让开了我继续向前的道路。
柒
天界。
我穿过所有隔离我们的门之后,已经全身鲜血淋淋。
玄武!我大声叫他,他却没有回头。
那是一个山崖。云端之上的山崖,天界的山崖。下面有多深,我不敢想象。
天兵拦住我。前面有各路神仙,有天帝,还有我的玄武。
玄武背对着我说:我们犯下了滔天大错,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必须用我的神力和生命去封印那最后的破裂。你,带着我的笛子离开吧,从此忘了我,好好活着。
然后他纵身跳下悬崖,我绝望的叫声刺入天界的每一个角落。
天帝说,下面是黑鸟的深渊,玄武将万劫不复。六界从此可以再次回到以往的安宁,各自为政。我们花费了整整一百年,去恢复这些秩序,树立这些疆界。玄武这一跃,是英雄的壮举。但玄武不是英雄,他和你,芙蓉小妖,是永远的罪人。
那六界又为何非要树立疆界,非要不可融通?我哭喊着问他。
众神随着天帝离开。我却被天兵拿着长矛押回人间。
捌
第四只时间的沙漏在我面前破碎。时间之路行至这里,到处都是笑声,却感受不到一点快乐的气氛。笑声中有人问我:为何你的左胸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那是一位高大的将领。他说:这段时间的过去之路,都是我的管辖。
我把自己流出的鲜血涂抹在他左胸的铠甲,我告诉他,这叫血液,它凝聚成了心脏。有了心脏,才能恋爱和伤心。
将领变得忧伤。他给我一只白色的面具,上面有微笑的表情。他说,戴起这只面具吧,只有不会恋爱和伤心,才能继续走完这条过去之路。
那面具的冰冷有如封存玄武的冰石。我把他戴在脸上,遮起了我真实的心情。它永远在微笑,而我却在它的冰冻下越发麻木。
戴起微笑的面具吧,永远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我说。





